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晋江独发

第四章

陆云逐愣了下。

喜欢甜，却还没习惯甜的味道？

确实，岑望生走到现在并非一帆风顺，巨星不是一开始就是巨星，他出道是为了替父偿还赌债，前期也吃过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苦头，后来好不容易好过些，父亲却出意外去世。

再者，就算红了，有了名声地位财富，他岑望生也不是安于现状的人。

作为演员，他一直都在挑战，一直都在不停地超越自我。

在甜与苦之间，他选择的永远都是苦。

陆云逐等他喝完蜂蜜水，接过空水杯，不解地望着岑望生，迟疑地问：“为什么？为什么你要帮的人偏偏是我？这点我始终想不明白，我们毫无交情，甚至没有说过话，不是吗？”

岑望生看他一眼，抽出张纸巾擦拭嘴角，然后缓缓躺靠在床背。

或许是夜晚的原因，让他声音听起来格外的低沉，仿佛跨越了时间的长河，将画面重回到十年前。

“你还记得吗？”

“我们曾住在同一栋简陋宿舍，你那时在当练习生，而我则整日穿梭在剧组，忙着面试忙着跑龙套，为一个小小的角色争得头破血流，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寻找渺茫的机会。”

“真的很累！比起身体上的疲惫，那种累是精神上的。”岑望生指了下太阳穴，望着他道，“看不到未来的绝望与迷惑，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，从而质疑自己，质疑生活，甚至质疑整个世界！”

“你……”陆云逐想说这是不是抑郁症前期的症状，但还是抿住了唇。

在纷纷攘攘的娱乐圈存活，由于各方面压力，无论是站在金字塔端的明星还是底层小演员，大多数人表面看起来光鲜，其实都有或轻或重的抑郁倾向。

岑望生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，并没有否认：“那段时间，我确实活得如同死人，每天睁开眼都在犹豫，为什么要这么痛苦下去，我是不是应该选择放弃。”

“但你还是坚持了下来。”陆云逐忽地笑了笑，眼神真挚又诚恳，“是你当初的坚持，才成就了现在的你，我为你感到骄傲。”

“不，是你。”

陆云逐没反应过来，傻傻反问了声“嗯”。

笑容加深，岑望生望着他的眼眸里生出几许星光：“你那时每早每晚都会弹琴？”

陆云逐很实诚地摇头：“我忘了。”

“我记得。”岑望生一瞬不瞬望着他，语带调侃，“天不亮就开始练琴，深更半夜所有人都睡了，你还在弹吉他。”

“啊？”陆云逐一张脸窘迫得红透了，他嗫嚅道，“那我、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对不……”

岑望生却打断他的抱歉，笑盈盈道：“我就住你楼上，起初我确实很愤怒，渐渐地，我开始忘了生气，甚至变得饶有兴味，我偷偷在心里打赌，赌你最多只能坚持一个月，三个月，半年。但是整整一年过去，风雨无阻，你每早每晚都在练习，我就想着，你的琴声不止，我便可以再坚持，日复一日，月复一月，年复一年。一直到如今，但凡我遇到什么事情，我的脑海里下意识就会浮现出你的琴声你的吉他声，它们就像是黑暗里的一盏灯，只要我需要，它们一直都在！永远都不会消失。”

不知道为什么，陆云逐突然想起一句不合时宜的话。

你在桥上看风景，而别人在看你。

他从不知道，原来他也可以影响别人，而且那个人竟然还是声名赫赫的岑望生！

久久无法回神，陆云逐眼眶微红，心底跟着涌出一股难以言明的感激。

他原以为他的人生已经糟糕到了极点，可听到岑望生这番话，他突然觉得他自己的存在好像也不是毫无价值毫无用处。

怔怔望着含笑的岑望生，陆云逐猛地埋头用力揉眼睛。

“其实我很后悔。”嗓音哽咽，抬头匆匆望向岑望生，陆云逐狼狈地扯了下唇，目光闪躲，“那晚的我还没能从种种打击中回过神，你在江边将失魂落魄的我捡回车，那么温柔地给我毛巾，又递给我水，然后轻声问我，要不要跟你结婚，想不想换一种人生，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，我竟然毫不犹豫地点了头！”重复说着最后一句话，陆云逐嗤笑两声，像是瞧不起那样的自己。

岑望生平静地等待着，并不出言打断。

有时候，情绪发泄出来才算真正的结束。

陆云逐眼眶彻底红透了，他猛地背过身，背对岑望生道：“你说你检查出胃癌时日不多，我怔怔看了你一眼，甚至都无法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意义，也不知道这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。你知道我当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吗？”

喉咙管生疼，像火燎一般。陆云逐顿了两秒，才鼓起勇气回头望向岑望生，眼底满布惭愧与内疚，“我那时竟想着，对面坐着的男人是岑望生，他不是普通人，而是巨星岑望生。宫俊再红又怎样？在岑望生面前他根本不值一提。如果我和这样的岑望生结婚，宫俊又会作何感想？他那样伤害我利用我然后将我一脚踹开，结果我立马找到一个比他厉害十倍百倍千倍的男人，我陆云逐就是比他厉害比他牛逼，是不是？”

“岑望生，对不起。”眼泪最终还是流了下来，尽管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尽管他不想在岑望生面前丢脸。

陆云逐浑身开始颤抖，连话音都颤栗不清：“对不起，在你告诉我你生命所剩时日无多的那瞬间，我不是替你难过，也没有安慰你，我只想着利用你，我只想着抓住这根天上掉下来的救命稻草，我只想着报复宫俊，却没有替你考虑过。”

“直到我们从民政局离开，我才陡然清醒，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，对不起，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