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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斐就那么侧着脸，低沉地“嗯”了一声。
对苗若兰来说，这就是承认了。
“你杀了我爹爹……你杀了我爹爹……”
“兰兰！”赵青在苗若兰冷漠而机械的重复中冲上前，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扶起。
这个女孩子一直都给人以冷静自持的印象，正因为如此，赵青无法想像，当她的希望被一再无情碾碎、并面临着最痛苦的选择时，她会怎样的崩溃。
胡斐沉沉地叹了口气，却没有说话，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慢慢站了起来。他甚至没有再向苗若兰看上一眼，就转过身去。
“喂，你站住！”石中玉忍无可忍地跑过去，挡在胡斐的面前。胡斐似乎也没有什么意外，止住脚步望着他。
“玉儿，你干什么？”
“我……”石中玉想了半天，才愤愤然一跺脚，“我要帮小姐姐报仇！”
“你别闹。”赵青简单地说，同时揽住木然的苗若兰，走上前去，“这位……胡大侠，也请留一步，我有些事想问你。”
武侠小说惯用的有话不好好说，真是够了啊！赵青厌弃地想。
石中玉是小孩子，而且看他对苗若兰……难免想法简单。苗若兰现在自然也无法保持理智。那么刨根问底的工作，就交给她这个局外人吧。
“阿青姐姐，我没胡闹！”石中玉很不服气地歪着头，腮帮子鼓鼓的。
赵青又瞪他一眼：“你想让兰兰再失去一个亲近的人？”
小屁孩！人家胡斐，现在还是苗若兰的正牌男朋友啊！
苗若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下，几乎要倒在赵青的怀里。赵青撑住她，自然地招呼石中玉：“你过来，扶着兰兰到那边坐一下。”
石中玉从善如流地放弃了和胡斐较劲，胡斐的目光却追随着他，一直落到苗若兰身上，又怕烫般地转开了。
“这位……姑娘，”看出赵青是三人中的主心骨的胡斐，终于开口发问，“是你们救了兰妹？”
赵青的眉梢跳了跳：“我正想问胡大侠，你怎么知道兰兰……差点死了？”
胡斐一脸沉痛地摇了摇头，却没有回答。
“你看到她跳崖了？为什么不拦住她？”
仍然是沉默。
石中玉气哼哼地插嘴道：“他问心有愧！”
“你闭嘴！”赵青毫不客气地呵斥了一声，心想这孩子还没完没了了。就算真如所料，苗人凤是胡斐为了求生而杀，那种危急情况下，也没人能苛责什么。他问心有愧已经算有良知了，只是苗若兰恐怕永远转不过来这个弯。
——既然如此，你要追小姐姐又何必急在一时啊？笨蛋！
“胡大侠，你……”
赵青转回头来，还没能再问出一句话，就听到沉重的“扑通”一声。要不是她敏捷地闪了一步，怕是要被那个大型猛兽的身躯压在底下。
“喂，你……这……”赵青颇有些气急败坏地摇晃了半天胡斐，发现他呼吸还算正常，但一时半会醒不过来，就废然叹了口气，“这么大个人，我可背不动啊！”
“姐姐，那怎么办？”
石中玉口中这么问，脸上神色倒相当直白，好像在说“咱把他扔在这里算了”。不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了，赵青知道，自己要真这么说了，他又要纠结“要不还是救回去吧”。
说到底，是个有点小坏心，但是不会做坏事的小孩呢。
赵青突然想起还没问他关于白阿绣的事，不过眼下不是时候。
“兰兰，那个什么……玉笔山庄，是在那边玉笔峰上吧？”
苗若兰呆滞地点点头，眼睛也不知看向了哪里。但赵青现在也管不了她太多。
“玉儿，你跟兰兰一起到山庄去找人帮忙——兰兰父亲的事不要提，他们肯定不敢不来。”
记得玉笔山庄的杜庄主是胡斐的表舅，就算为人卑劣，但胡斐和苗人凤这两个煞星，他是一个都惹不起的。
石中玉答应一声，半扶半拽着苗若兰，沿山路而去。
赵青想了想，开始继续摇晃胡斐，啪啪地扇他的耳光。
“喂喂，别睡别睡！你又没有御寒的衣服……”对了，应该是给苗若兰穿了嘛——赵青这个时候还有闲心回忆了一下，然后继续简单粗暴地呼唤昏迷的人，“好歹也是雪山飞狐不是吗？主角不死定律你知不知道？喂……”
胡斐像是很不情愿地掀了掀眼皮，赵青心里一喜，手上抽得更起劲了。
“快起快起！太阳晒屁股了……不是，兰兰去玉笔山庄叫人了，你坚持住！”
“姑娘，你……”胡斐咳嗽一声，像是缓过口气来，声音变得清晰了些，“为什么救我？”
“少废话！”赵青四下看了看，随手抓过一点地上脱落的雪块，在手里攥了攥，一边冻得咬牙切齿，一边把化出来的水滴到躺着的人嘴上。她倒忘记了自己一直也没喝水。“你到底伤在哪里我也不知道，还未必能救呢。”
胡斐猛地一使劲，撑着地坐起来，接过了半化的雪块填进嘴里：“我……没事。姑娘，你走吧，就当没见过我……等兰妹回来，也不会再见到我了。”
“你这人怎么……”赵青气得站起身，朝他踢了一脚，胡斐也没躲，“你看兰兰那个样子，你真忍心？”
“我杀了她父亲，怎么还能和她……”生硬的冰雪在胡斐口中被嚼得吱吱作响，连他的话也染上了寒意，“可我若死在她面前，兰妹一样会伤心欲绝。”
“不会吧？你真为了活命杀了苗人凤？”赵青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才好，愤懑地原地转了两圈，才走到悬崖边去张望，“你们打架站的那块石头呢？掉下去了？”
胡斐很是警惕地看了她一眼：“姑娘，你究竟是什么人？”
“我是……神仙，自然什么事都知道。”赵青冷笑了一声，“所以你是正在往上爬的时候，看见兰兰跳崖的，才没办法拦她？你是怎么上来的？”
胡斐没有马上回答，只是望着地上某处。赵青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只看到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，石上满是新磕出来的破茬，和五个清晰的血指印。她再探头看了看脚下的峭壁，虽然其上积满了冰雪，还是能看到一窝一窝砸出的白色印痕，和斑斑血迹。
“你傻子啊你！”联想起胡斐手上的伤，赵青恍然大悟，“你能用石头砍出攀岩的抓手，苗人凤也能啊！你们俩当时怎么不一起上来，还非要拼个你死我活！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兰兰？”
胡斐随着她的骂声身体一颤，那么大个人，肩膀眼看着颓了下去，一颗须发如戟的头颅也几乎埋进地里。
“我……是我糊涂……若我当时想到，苗大侠就不会因我而死……”
“等等！”赵青猛地叫了一声，举起一只手来，像是要制止他无休止的自责，“你说……苗大侠因你而死？他不是你杀的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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