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鸳鸯笑着去取花瓶了，贾母握住林黛玉的手，看着她微微冻红的指尖，嗔怪道：“想要什么叫丫鬟去取便是，何苦自己动手？”说完又将手炉塞在她手里。

姑娘从生出来到现在，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，从来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，从来都没这样委曲求全过。

绿柳上前一步低下头，“都怪我。”

贾母不明就里，抬头看了她一眼，笑道：“一点小事。你这样自责反而要叫你家姑娘为难了。”

王夫人也笑着安慰她道：“难为姑娘巴巴的取了过来，不过数步之遥，费不得什么功夫。”

绿柳挑了挑眉，老太太是真安慰，可是王夫人这心思就全不一样了。

“巴巴的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么都不像是个好词儿，又专门点出来这梅花就是老太太院子里的，怎么听怎么是讽刺她家姑娘。

不过王夫人这话也好，把绿柳心里那点愧疚一扫而空，她整个人又斗志昂扬起来，王夫人时时刻刻都在挑错，她是没任何时间懊恼伤怀的！

顷刻之间绿柳已经想出来许多种反驳的话来，可是她不过是个丫鬟，能说的有限，就是反讽也不能叫人听出来，她暗暗叹了口气，索性什么都不说了。

横竖王夫人也是长辈，对着姑娘说这种话也是落了下乘。

但是绿柳依旧不甘心……总有一天，她得一条条还给她！而且她怎么敢？昨天才被去了晨昏定省，难道是老太太前天手段太过温和她看不出来？还是昨天给姑娘长脸她全当没看见？

又或者……她恨姑娘已经恨得管不了旁的一切了？

屋里安静了片刻，贾母略皱了皱眉头，看见鸳鸯取了花瓶回来，忙笑道：“赶紧插起来，这些日子屋里用的都是瓜果熏香，正好趁现在换成花香。就摆这儿——”

贾母指了指她平日坐卧的软榻边上的小柜子，“让我好好看看。”

王夫人这才止了言语，抱过宝玉一句句问了起来，什么昨天睡得好不好、夜里做梦没有，一时间屋里气氛倒也算融洽。

吃过了早饭，众人一一告辞，绿柳见林黛玉怏怏的，知道她心中不快，想了想道：“不如去廊下走走？也好透透气？”

林黛玉点点头，绿柳跟着她起身，又给她穿上大衣裳。

“还没好吗？”林黛玉眼神从她手背划过，语气很是怅然。

绿柳下意识握了握拳，手背上几乎全蹭破了，现在结了痂，皮被紧紧拉着，手也握不到一块去，稍微用点力气就疼。

“才三天呢，已经开始有点痒了，等着痂掉了就好了。”

“……才三天……”林黛玉呢喃一句，声音轻不可闻，除了绿柳谁都没听见。

两人走出房门，打算沿着抄手游廊在院子里转一转，只是刚出来便听见鸳鸯隔着窗户喊：“别走远了，小心路滑，暖手痛带好，别叫姑娘着凉了。”

绿柳知道这都是贾母嘱咐的，笑着应了。

可是鸳鸯这番话不仅是她们两个听见了，前头的王夫人同样听见了。

看见王夫人放慢脚步，绿柳有心比她更慢，甚至想绕一条路走，可是这样岂不是怕了她？

再说姑娘也不是这样的脾气性子。

两人依旧不急不慢，闲聊着路边树上的雪，房檐下的冰柱，朝着王夫人走了过去。

王夫人跟前两天有点不太一样，今天她身上清清爽爽的，不像前两天总是能闻见香烛的味道。

虽然她们总说王夫人是贾府上下最心善的一个人，整日的吃斋念佛不停，可是……绿柳看见的全是伪善，都是装的！

看看她头一天下的那些套儿，绿柳觉得她吃斋念佛不是为了别的，而是求菩萨饶恕她犯下的罪过。

可是今天她身上怎么没味儿了？难道她早上没拜菩萨？还是因为又想出来怎么叫姑娘难受的方儿，所以不用求菩萨了。

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王夫人面前，绿柳随着林黛玉行礼，又听她叫了一声“二舅母”。

王夫人依旧是那个慈眉善目的样子，道：“来了这几天，可习惯了？若是有什么只管告诉老太太。”

绿柳生生从这句话里听出点不一样的味道来。专门提出来老太太是什么意思？

林黛玉声音清清淡淡的，“二舅母说的是。”

“对了，”王夫人忽然翘了翘嘴角，“正好遇见你了，我先问问，你有什么想随信送回去的没有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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